第131章 刘进坚守的孝义
尽管时已仲夏，不过夜深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凉风的。
一阵夜风吹过，殿中灯火摇曳。明灭不定的灯火间，只见东观殿中咬着腮帮子，满面沉郁如水的周律，和一脸痛苦挣扎之色的张贺两人，更是为这夜色平添了几分悲壮之意。
帛书密信已成，独自摊在案几上以待墨迹干透。
刘进还在抽噎哭泣着，此时的周律他们两人也是呆呆的看着案几上的帛书，似乎这封密信承载了他们无数的心血和期望。
唉，万般因果皆有臣子承受，只等君侯回心转意，莫存妇人之仁的迂腐心思之后，请用过君侯私人印信，赶紧待与史良悌商议计定，则连夜派遣心腹死士送入长乐宫中，交到那位为了自己的儿孙，已经付出了一个母亲所能付出的，不仅是荣华、青春、血肉、亲情、温暖，甚至是生命和后事的贤后手上。
如果不是心中的这股坚持，恐怕周律和张贺二人，也早已抱着刘进一起痛哭了。
为大汉，为殿下，为卫后，更为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和心存的那一丝人性。
“君侯，事已如此，还请君侯速断之！”一道沙哑的声音突兀的想起，刘进不由的浑身颤抖了一下，抬头看时，愕然发现竟然开口的是今晚做透明人的张贺。
周律猛的抬起了头，他也有些诧异。他今晚所谋、所行之事未免过于急躁，以至于有凌迫主上之疑。不过，周律拿得起，放得下，所行但求无愧于心，何必推诿己过。
时已子时，眼瞅着今夜已是过半，自己费尽心思所谋之事竟然卡在这位宅心仁厚的君侯身上，暗暗着急的他斟酌着言辞，才打算开口劝说，没想到竟然是今晚一直存在感极低的同僚加好友张贺，反而在这节骨眼上，分摊自己的过非，自己上前将枪眼去堵上，以身代自己行事。
想到这里，周律的眼睛不由的湿润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目光柔和的看着一脸严肃的张贺，眼光中全是感激和欣慰之色，他相信，张贺的心情他明白；而张贺此时的心情，他也明白。
“君侯，周舍人刚才所言，并无不妥。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张贺一板一眼的躬身在躲闪他的刘进面前，语气中似乎有些严厉。
“本侯……我绝不行此不忠不孝之事。”尽管刘进的目光躲闪，但是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志还是显得坚定。
“君侯大谬！难道君侯眼睁睁的坐视皇后娘娘的甘心牺牲而不顾吗？”须发虬髯的张贺如同被激怒的狮子似的，他踏前一步，义正言辞的拱手朝长乐宫方向大喝道。
“我……我不忍心，此事实不为人子所为。”刘进尽管有些害怕张贺此时大气禀然的怒喝，但是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为人子底线。
不过他目光躲闪之余，看到默不出声的周律，就如同看到主心骨似的，几步抢到端坐的周律面前，扯着周律的衣袖哀求道:“周舍人，进宁愿一死，也不愿皇祖母他老人家再受什么伤害！你……周卿你肯定还有办法的？对！周卿肯定还有办法的！”
周律苦笑着，面对刘进这双如同幼儿般纯洁的眼神，尽管他的心中对刘进的孝义赤子之心感佩，但是，求助困守长乐宫中的卫子夫，让已经预感到她最终下场的那名伟大的母亲，尽自己最后的能力，为子孙后代谋求一线生机，这已经是目前的太子一脉唯一的指望了。
不过，他不敢再强逼，周律温言劝说道：“君侯赤子之心，感天动地，假如卫后有知，也足以笑慰余生。”他不忍直视眼前这位宅心仁厚、忠孝有义的君上那直勾勾的纯洁目光，强忍着自己心中的那股浓的化不开的愧疚和难过，继续劝说道。
“君侯，可知孝有大小之分。为人子孙者，不让父母祖上心血不曾白费，可谓大孝啊！”
闻听这话，踉跄后退的刘进，他几乎要对这两人绝望了。
尽管他心中很清楚眼前这两位心腹重臣，全都是不顾他们自己的安危和荣辱，全心全力，毫不保留的为他们这一系的血脉谋划存身之道。所谋之事，从理论上来说可行，可是从情理上来说，则他万万接受不了。
是的，刘进他始终过不了自己心中的这一关！
他，实在是无法接受冷冰冰的权术，用血脉亲情来绑架，甚至是逼迫疼爱自己的血亲皇祖母！
他朦胧的泪眼中，似乎浮现出皇祖母温柔的抚摸着他脑袋时候的笑脸，也无法忘却白发苍苍的皇祖母她老人家，抱着自己胖儿子时候的那股发自灵魂深处，欢喜的容颜和慰藉的大笑声。
是啊，为人子孙者，不能护佑家人已是不孝，更何况利用亲情去逼迫即将失去一切荣耀和亲情的老妇人？
想到这里，刘进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狠狠的拿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纵横的泪水后，掷地有声的开口道：“进，无能之人者！上不能扶助父母和皇祖母；下不能庇佑妇孺幼子。此策不必再议，果真天……天绝我皇家血脉，进，宁愿一死，也绝不做此不忠不孝之事！”
说罢，他长袖一摆，转身背对两位仍旧苦劝他的臣子。
不过，此时他不断起伏的后背，暴露出他心中的不平静和愤怒。
似乎，他在极力克制着，才能不对两位毫无私心，建言献策的心腹重臣，怒而出言呵斥。
面面相呲的周律和张贺两人，苦笑着对视了一眼，他们好像今晚做恶人过了头啦。
君侯刘进决然和坚定，他们也终于明白此刻君侯绝对不会听从他们的这一谋划。虽然主上不曾听取他们的计策，但是两人心中倒也不过于沮丧。
之前岁月在太子府里的听闻和近期与君侯刘进的接触，他们也知道这位主上，同太子殿下一般，也是宅心仁厚的仁义君上，只是不曾料到，君侯刘进竟然比他父亲太子殿下还要更加仁厚一些。
君侯刘进，如果放在太平时节，等太子殿下顺利登基后，父终子继，那么这等仁义的陛下，绝对会是他们这些臣子的福气，也是为人臣子最理想的效忠对象，如果说的长远一些，在这等帝王手里，至少子孙三代的平安和富贵是跑不掉的。可是，危急存亡之秋时的宫闱秘事，遇到这种坚持底线的主上，该是臣子的头疼。
不过，今夜周律并不会放弃。
是的，对君侯刘进的预料有所偏差，但是，他相信执掌太子府后宫数十年的史良悌，绝对会同意自己的谋划。
因为，史良悌也是一位母亲，更是对君侯刘进有足够影响的母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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