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周律的谋划（三）
世事难料，万般都是造化弄人。
可是身在皇家，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权，遭人陷害和逼迫的妻子儿女，忍不可忍，退无可退之下，只有铤而走险，放手一搏。为此以致夫妻反目，父子血肉之亲刀兵相见。
或许，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
对于刘进此时的忌讳和心中的念头，周律和张贺两人又何尝不知？只不过，皇家宫闱之事，最是诡秘残酷，此时闹得这般境地，自己等依附于卫皇后和太子一系的部属们，又何必言主上功过是非？
既然多说无益，徒留怜伤和悲哀之意，唯有深深的叹息。
周律迅速的调整自己内心翻腾不安的情绪，沉声继续说道。
“卫皇后毕竟为我大汉一国之母，尚无陛下昭告天地，决意废后之前，皇后毕竟还是皇后！”
闻听这话，陷入悔恨和不安之中的刘进和张贺也是精神为之一振。
“皇后的身份尊贵至极，尽心尽力辅助陛下执掌后宫三十余年，贤良淑德，缙颐端康，母仪天下之慈名，我大汉臣民无一不尊崇有加！”说到这里，周律似乎有一丝激动，他拱手朝未央宫的方向深深的拜了一拜。
见周律恭敬如此，早已感动的热泪盈眶的刘进和张贺二人，也是拜倒在地。刘进，更是痛哭出声，口中反复念叨着皇祖母三个字。
和张贺一起，上前扶起仍旧痛哭的刘进，周律惋惜着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君侯切莫伤悲。虽然天嫉英才，自卫大司马和骠骑大将军先后离世之后，原本是我太子一系擎天臂助一般的卫氏军功贵族们，也日渐凋零，而且卫皇后……卫皇后也不如当初那般受陛下宠爱。”说道这里，素来刚强的周律，就连他自己伤感的也是难以自抑。
要是当年军中第一人的大司马卫青大将军和一代战神霍去病，这两位擎天柱一般的盖世人物，倘若有一人在世的话，卫皇后和太子殿下母子二人，又何至沦落于此？
不过，近来思虑之余，周律也渐渐的明白。
太子殿下自七岁起，就被当今陛下册封为大汉的皇太子。作为一国储君，破天荒的当太子竟然三十八年。从古至今，哪有听闻过做太子三十八年之说？
当今陛下不仅权力欲望愈老愈重，而且身体强健，虽然有荒诞的寻仙问道这等诟病之事，不过陛下御极天下五十几年来，无论是个人的文治武功，还是对大汉帝国的把控程度，足以称的上是千古一帝般的存在！
其实，陛下亲手培养了太子殿下三十多年，亲生骨肉，岂能没有亲情？只不过，在至尊的皇权面前，其实，陛下需要的太子，最好永远都是七八岁时的模样。
所以，就算是卫皇后受宠如同昔日霸天下之际，永远的冠绝六宫，不过，深谋帝王心术的当今陛下，也不可能永远的在后宫宠爱一位妃子，毕竟，在大汉，皇后所拥有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
何况当今陛下，心中未尝没有对昔日把控刘氏天下十几年的吕后和他童年的噩梦一般的存在的那位窦太后，心底永远都有那么一丝警惕。
再者，作为大汉战功彪炳，军功盖世的卫氏外戚军功贵族代表的卫大司马和骠骑大将军，在大汉百万军中的威望，不比当今陛下逊色。心中说句大不敬的话，假如卫大将军和霍骠骑尚且在世，恐怕也难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一魔咒，毕竟对于刘氏子孙来说，杀昔日的功臣和杀功高盖主的权臣，天家刘氏一门也是有无数的先例的，这一点，恐怕早已永恒的融进了他们的血脉之中。
这些话，打死周律，恐怕他也不敢说出口的。
此刻，为大汉，为太子，为卫后，虽然陷入伤感的周律心头的思虑电闪而过，可是性格坚毅的他，再次迅速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后，在刘进和张贺的担忧目光中，幽幽的开口说道。
“卫皇后此番……此番虽然全力站在太子一方支持，不过我大汉皇后之位，何等尊贵？就是陛下此时有意废后，也得安定长安后，昭告天地及宗庙后，布于朝堂和天下，由宗正予以郑重宣告废后之事。”
他索性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
“那么，对于我们来说，首先是有一定的时间可供缓冲，用以操持；再者，陛下和皇后毕竟夫妻数十年，感情尚存，就算是废后之际，陛下或许也会召见皇后娘娘，那么，这里面就有我们所筹划之事的一丝希望存在。此其二也！”
说到这里，周律炯炯有神的目光，泛着别样的神采，似乎这一刻，他筹谋的事情有望，整个人也显得高大自信了许多。
眼中异彩连连，但是脸上神色复杂的刘进，不同于身侧赞不绝口的张贺一般。他此时的心情比较复杂，一方面憧憬着自家血脉不绝有望；一方面又哀伤非常疼爱自己和自家孩子的皇祖母，白发苍苍之际即将废后。
所以，他此刻的心情五味陈杂，以至于脸色都显得阴晴不定。
此刻成竹在胸的周律，踱步到刘进面前，严肃的跪坐下来拱手劝诫道：“君侯此刻切莫存在妇人之仁，想必此刻未央宫内，历经数十年宫中风雨的皇后娘娘在当初决定全力帮助太子殿下之时，皇后娘娘早已决心已下，心存明了。若能临绝地为子孙后代谋一线生机，想必仁慈贤良的皇后娘娘，心中也是甘愿的。”
说罢，周律大礼拜倒在地，反应过来的张贺，也是离席同样拜下，口中不断劝告刘进莫要辜负了卫皇后的一片苦心。
面对两位心腹重臣，逼宫式的劝告，向来崇尚孝道的刘进，此时唯有掩面痛哭。
“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进，不为人子，累皇祖母为我等牺牲，实不为人子啊！”
假如不是世事如此，他刘进又怎么会做出此等不忠不孝的禽兽行为，拿不成器的子孙安危来逼迫疼爱自己的亲生皇祖母啊？
既然计议初定，不待身旁掩面痛哭的刘进，索性周律口述，张贺操刀，直接以刘进的口吻在帛书上，将自己等人的谋划，言简意赅的写成一封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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