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里是“杀你”的地方？！把我明明那么痛苦的经历一笔无视忽略，然后改写成无理取闹吗？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我不行？”狄柚努力消化着里面的内容。
“你不行，单单你不行。”展绘世疲惫地低下头:“你看……你看你做了什么。”
“对不起。”狄柚无辜地看着她:“是我杀你的，我不否认。但是你要知道……”她甚至有些显得绞尽脑汁:“你迟早要死去的，不是我也是别人，我想帮你，我可以帮你，至少你不必连灵体也——”
“不是那么回事啊，不是……”展绘世苦涩地摇摇头。
她知道狄柚甚至并不是在推卸责任:她完全承认自己做了什么，她言语中透露出的举重若轻并非遮挡掩藏和文过饰非——她就是不在乎，用自己的冷血丈量着别人的痛不欲生。
……
“你看……我衣服上的血。原来人死的时候溅上的血迹会永远跟着你。”
展绘世站起身来，呼出一大口气，冲她展示自己全身。
明明是温和的脸庞和相貌，却凝固了血色，四肢素白，那一身长裙由领口起始，从星星点点，到凝聚和爆发……是大滩刺眼的红——生机已绝的死气。
狄柚眼神飘忽。
“我死了。”展绘世道:“我死了……”她喃喃着，语气从无措的不可置信到尘埃落定的难过，眼睛里露出悲伤的神色，轻缓地打了哆嗦:
“我爱的一切都再没有了。”
妈妈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再也等不到她回家，一个人在家里是什么心情。
她养过的那朵花是开是败她也看不见了。
她唤过那只猫还差一点点就能靠近她，她还没试过抚摸那柔软的呼噜的小脑袋。
她的一生折断在刚开始，还有太多她没经历过的事情再也不能知晓。
……
她目光穿过白炽灯，落在窗边，晨光温和地打下来。
她站过去伸出手，在狄柚颤动一下的眼下，那只显得透明的手被照的从内而外烧起来一样，从纤细可人到诡异扭曲。
……她变成了怪物。
……
“但你甚至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展绘世忽然表情生硬下来，冷冷道。
狄柚眨眨眼，预感到什么。
“因为你体会不到，所以理所当然得剥夺了别人的。”展绘世说着暗淡着眼睛地看着她，言语里藏下咬牙切齿的恨到满脸泪痕的痛，最终化成淡烟一样的难过:
“你甚至会在最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
“谁想要听‘对不起’？”展绘世说:“那是给你伤害过的人说的。可你对我说过多少次了……”
狄柚终于急切——她在展绘世眼神里看见了决然……她甚至脱口而出:“对不起，但——”
“就是这样。”展绘世很失望地打断她，憋着一股气都散了。
狄柚一呆，这才发现她竟然又那么说了。
“我不原谅你。”她说:“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我问你你是不是体会不到痛觉……”她的眼睛里露出伤心的神色:“你说不是，你能感受。
可你明明能感受……却还是选择杀我。”
狄柚在她的眼神下节节败退，惊恐无措，仿佛误入高楼林立都市的森林的动物，就算龇牙咧嘴也不知道往哪儿使力……
因为悲伤在慢慢淹没她。
“你道歉，但其实你不愧疚。”
她说:“你知道你对不起我，因为你杀了我。但你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杀了我就对不起了，因为你根本不明白我多伤心，你没有同理心。
就像刚才你强吻我，说完对不起之后你在做什么呢？……你盯着我的嘴唇看。”
展绘世觉得累坏了，委屈就要把她压垮:“你在盯着它看！
你刚说完对不起，其实心里在回味建立在我伤害之上的开心。你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狄柚不自主地舔舔干涩的嘴唇，很轻地接:“我不是……”
“真的不是吗？”
……
狄柚完全沉默了。
因为展绘世的声音在颤抖，一行泪涌出来，从眼角滑落，轻轻滴在不知哪儿。
“真的不是吗？”那股酸意汹涌地占据了她的鼻腔，卡住了她的咽喉，打散了她的语调，声音变得哽咽:
“我恨你，你破坏了我有过的一切，但我却打不过你……”她看着狄柚，满眼委屈和蔓延的痛苦:
“但你甚至都不在乎啊。”
她都不是不屑或者坏人得逞的得意，她也不看着展绘世想着心虚，甚至斩草除根她都不！
她不如残忍地对着展绘世说“对啊，我就是杀了你，我还要折磨你”。那样就算会更让她觉得愤怒，也比她一切的苦难源于别人毫不在意的一瞥来的好。
杀她再无视她遍体鳞伤，未免太过分。
“你不在乎我难受过，才那么理所当然地要求我和你亲近一点。”展绘世闭一下眼睛，把最后的眼泪关进去，细弱地说:“我很难受。”
……
狄柚手足无措。
她想伸手，又忽然想起那句颤颤巍巍的“你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心里打量一下，她应该是不愿意自己现在碰她，只好又艰难地把手收回去。
展绘世说对了……狄柚知道她肯定是伤心的，但却明白不了她的伤心，所以才能如此坦荡。
但就算她体会不了这份伤心，现在的情况也足够她认清现实……做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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