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刑者听见这话,惊慌不已,却又平静了下来,道:
“主上降罪,罪民自当一伤一还。”
是了,然幽人们信奉神明,信奉得连命都可以不顾,这种“小伤”,算得了什么?!
随后便有人将纤由从刑架上放了下来,牢笼也打了开。
于因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扶着已经昏迷的纤由,随之看向了纤蒙。
纤蒙面上扣着那半块面具,黑白之中透着那双眼睛,纤蒙的瑞凤眼里黑白分明,上半张脸除黑白以外竟再无其他颜色。
脸颊中已凝固的血迹,头上银色的神明冠……
喉咙里的那声玉芜,那声女儿,最终还是没有唤出来。
纤蒙垂着眸子,没有去看父母的状况,心里那声父亲母亲是转了又转,却消声匿迹。
行刑者上了刑架,人群中立即出来一个人,拿起了带刺的鞭子。见状,于因连忙扶着纤由要走,匆匆几步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纤蒙。她没有回头,于因也没有出声,于因走了。
纤蒙缓缓抬眸,看着那个人,那个拿着鞭子的人。
行刑者开口,“罪民方打了纤由二十八鞭,罪民自当受罚。”
纤蒙就那么看着行刑者受罚。她握紧了拳头。
神明,不可反悔,不可软弱,不可落泪,不可……
然幽每个孩子都朗诵过的“神明之规”,每日必定要地诵读。
纤蒙没有这个机会,她那时甚至只能缩在家里,清晨早起,听着别的孩子读,自己歪歪扭扭写下来,默默地、认真地去念。
她想啊,等她当上神明……
“二十八鞭止!尽凭主上吩咐。”那个拿鞭的人说。
纤蒙回了回神,“无事了。”她盯着那个行刑者,已然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淋淋的。
她闭了闭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踏步离开。
——杨柳巷。醉烟居。
纤蒙在门前顿了顿,抬头凝视着黑棕色木板上三个烫金的字“醉烟居”。
当年入居的时候,母亲刚怀了她,父亲和母亲初遇时是因为烟雨蒙蒙,也恰逢烟雨蒙蒙。所以定下了这个名字,也定下了她的名字。
如今纤蒙必须要入主神明宫,在这里的东西,也只能一一搬去。
以及……把父母带去神明宫偏府,也称神明府,是位于神明宫附近的一处府邸。
历代神明未故去有血缘在的亲人,在神明的准许下可入住。
现在,也轮到她的父母了。思及此,纤蒙不免勾了勾唇。
她迈进醉烟居,刚想开口如往日般唤母亲,却被神明冠的银流苏拍到了耳朵。
她现在,再没有,唤父母的机会了……
“于因,纤由,听神明令……入住神明府,召见医者!”几乎已是破碎的话语,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割得满是鲜血……
那是她的父母啊……
那是养了她十六年的父母啊!!!
纤蒙红了眼眶,没等母亲出来,见到巷里的邻居出来帮忙便走了。
于因和邻居扶着纤由出来的时候,只见到纤蒙萧条的背影。
她没再唤一声母亲,她也没再喊一声玉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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