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凛冽寒风中,吊在藻井中央的那串碎玉风铃倒是跳得欢快。
洪五从始至终都在盯着柳敬亭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个眼神。
见柳敬亭凄凄然一副束手待毙的模样,就连洪五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世道无常的感慨。
至于如何处置柳敬亭,他还有几个疑问需要问过,才能决定。
在这万籁寂静之中,洪五出声打破了平静:“人人都说白面书生柳敬亭风流倜傥,玉面桃花。可是今日一见却也不尽然!”他玩弄着酒壶一脸唏嘘道:“果然都说谣言可畏!”
话虽然这么说,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柳敬亭脸上,似乎想要看穿本质。
面对洪五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柳敬亭也不惊讶,只见他抬手自上额处轻轻一揭,居然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来。
面皮之下,果真是一个面胜桃花的玉面郎君。
打消最后一丝疑虑,洪五脸色陡然一变,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那番言论就能获凌迟之罪?”
“况且,此刻在你脚下说不定就有哪个官老爷的脑袋,你也不怕他听了去?”
“锦衣卫,东厂番子更是无孔不入……!”
这一连串发问并没有将柳敬亭震住,只见他反倒笑了笑打断洪五的话:“事到如今,洪兄难道还认为我是那贪生怕死之人?”
洪五摇摇头,继续问道:“这些暂且不提,我只想问你关于那本薄册可是却有其事?”
根本没打算给柳敬亭反应的时间,洪五又继续问道:“你若肯将那册子交出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话音落下,姜信和许源所站的位置不知不觉间竟已对柳敬亭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而周围黑漆漆的房顶上,包括楼道内似乎也有人影闪动。
对场上局势洞若观火的柳敬亭在洪五问话完毕后依旧不露怯意,“洪兄何必白费口舌?柳某脑袋就在这里,诸位只管放心来取便是,我绝不还手!”
“只是我柳敬亭死不足惜,宝儿却是无辜,还望洪兄能够放她一条性命!”
洪五抬起右手,只要他将手放下众人便会蜂拥而上,他最后又问一遍:“当真不走?”
柳敬亭脸色如常,轻轻点头:“当真!”
说完束手而立,并缓缓闭上双眼。
洪五将手往后一挥,暗处的人顿时如潮水般退去,就连姜信许源也各自回到洪五身后,只剩下柳敬亭还一脸不解站在原地。
见柳敬亭愣了半天硬是没转过弯来,姜信看了看洪五眼色,开口道:“柳先生莫非以为我大哥为了那区区三千两赏银便不分青红皂白,不辨黑白善恶?”
洪五顺势接过话去:“没错,我兄弟三人虽是江湖草莽,但也曾投身报国。虽不懂得先生说的那些家国存亡的大道理,可也分得清何为奸罔,何为忠义!”
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说到这里神色已经有些激动:“早就听闻柳先生文武双全,侠肝义胆,有安邦济世之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江湖险恶,不得不防!于是才演了刚才那出戏!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说完洪五三人对柳敬亭齐齐抱了一拳。
直到这时柳敬亭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忙弯腰回礼。
虽然仍不太敢相信洪五真愿意就这样放过自己,但还是态度谦卑道:“哪里,哪里……柳某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学了点圣贤之道就在这里夸夸其谈,又怎么比得上洪兄这种从疆场上下来的真英雄?”
被柳麻子这一夸洪五心里虽然乐开了花,但嘴上还是说道:“先生太客气了,只是我洪五最多只能算个莽夫,怎敢与英雄沾边!”
“洪兄如此深明大义,又视钱财如粪土,谁要说不是英雄,小子第一个不答应!当受小子一拜!”说着柳敬亭果真一脸郑重,执礼对洪五拜了下去。
从刚才的剑拔弩张,再到两人现在的相见恨晚,也不过眨眼间的事情!
至于这里面到底有多少虚情假意谁又说得清楚?
而月台上许源还能做到眼观鼻,鼻观心,对于两人的吹捧全然不见。
可姜信就十分难受了,他本就觉得那杨镐是个草包,对这柳敬亭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之前的对骂虽然是出自洪五授意,可他说的句句都是心里话!
眼见两人就要这样没完没了下去,而洪五还越说越兴起,简直像被勾了魂一样。他真想不明白这白面书生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会让洪五如此“掏心掏肺”?
“今夜太晚,想必柳先生也累了,大哥和柳先生既然一见如故,何不改日再煮酒畅聊?”
姜信这句话可谓正合柳敬亭心意,洪五如此热情,此时他正愁找不到台阶下,当下拱手拜别:“今夜多有冒犯,看这天色实在不宜叙旧,不如改日再聊?”
看洪五点了点头,柳敬亭如蒙大赦,转身往楼道走去。
等他走下月台回到客房后,这才发现自己浑身衣裳已被汗水湿透。
…………
月台之上,许源仔细回忆着之前发生过的每一个细节,问道:“大哥你说那本所谓的《山堂笔札》究竟是空穴来风,还是却有其事?”
姜信白了许源一眼:“空穴来风也好,却有其事也好,反正是狗咬狗一嘴毛的烂账,只要别来惹咱飘香院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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