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你认识此人？”
别馆里不敢请别的帮佣，成陆特地将别苑里的厨娘从宁波带了过来，她见二人说话，便只是在远处从他们二人招了手，成陆见状便示意孙先生：“是，我识得此人，不仅我识得，李钊也对他很熟知，我们一边吃饭我一边同您说。”
于是成陆便在饭桌上将他与凤三在天津的过往，与李钊的相识，并凤三在南京的举动也一并向孙先生说了。
他听罢便是连连感叹：“如此照你说来，这个段云业倒也不是什么那些军贵的后人，他为人之思想却也是极其为民的。”
成陆点头：“是，所以方才听您说是由他负责追捕，我便有些诧异，想来他也是知道您的，照那性格…该不会是做这事情之人。”
饭桌上一时无言，孙先生听完成陆的话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事情，筷子也渐渐地停了下来，成陆却也心有所想，一时也并未注意孙先生的动作。
成陆所想乃围绕凤三与北洋军之间，他们共同在南京见了张彪的举动，他回来前也听张青说：似乎并没有处置张彪。而凤三是明知道此事的，却将南京留给了他，自己到上海追捕孙先生。这反复的举动叫他看不清凤三到底是什么想法。
单论他自己，这回在南京所见所闻确是心中有了大波浪，从前一心里想着北洋镇府既然能与革命镇府达成一致，共同执掌国家这艘船的未来，想来该也是为民为国的，然事实看来却并非如此，人民共和之路若是交到他们手中，怕是道阻且长并看不到终点，他必须要自己去判断，用自己的方式去做。
而孙先生此时心中所想却为：若是照成陆这般说，看来凤三此人会是个好契机，他一定要想办法去见一见这个人，当然是在与李钊商量之后。
电报的来往通讯便快在这儿，从上海到北平，不过短短的半日间便能有数封消息往来，距离孙先生前往日本的前一天，这座别管第一次在白天有了人进出，是个送消息的小子，从别馆弯弯绕绕地居然到了离搜捕军营地里，也并未受阻碍的进了其中的某间屋子，随后又匆匆地沿着另一条路返回了别馆。
屋子的主人和这送消息的小子打了个前后脚，他刚走，他便回来，只在屋中停留了片刻，又往另一个屋中去了。
“凤岐你来了啊，我才要派人去找你呢。”王青在门口见着匆匆而来的周凤岐，搂着他一道进了屋子里头：
这是临时被征作军用的一间无人旧宅子，屋里的陈设自然不怎么样，收拾的又是这帮大男人胡乱地摆地，不过屋中张桌子，几把椅子，整齐倒是整齐，就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屋子里的东西，内间的一张书桌倒是精致，只是上头堆了各种书籍、报纸、电报等等的东西，彻底将这精致给压了个没赢。
屋里头眼下只有他和王青：“协理呢？没回来？”
王青摇摇头探看了里头，又朝外头去看了一圈：“奇怪了，说是叫我们这个点过来找他的，自己跑哪儿去了？我去问问门口执勤的。”
王青转身到了外头，周凤岐站在原地片刻，随即很快地走到了那书桌前，在一封待看的电报中偷偷夹了张纸进去，刚要回原位的同时，门口已然想起了说话的声音：“来了来了。”
周凤岐随即转身依靠着书桌看着进来的人，并不急着回到原位，王青看了周凤岐一眼，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周凤岐这才当着进来的众人重新走回到外间，顺手拿着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
“外头怎么样了？”他顺手将这水推到了同凤三、王青一起进来的小八跟前，凤三进来并没有说什么，径直便到了书桌后的位置上去做了，外屋并没有多余的椅子。
“别提了，哪有这么好找人的，又不是随便抓个啊阿猫阿狗，他要走，多少人协助呢，就算把上海翻了个遍都未必找得到，我看是故意给协理找事儿，还不是为了那张彪的事情。”小八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满口的怨气。
“这几日又去上海的船，你们都仔细盯着点，今日叫你们过来是叫你们暗自去吩咐底下的兄弟，人不必每日都出去了，安排轮休罢。”凤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同时传来的声音还有轻微反动书页的响声。
“是。”三人应声，周凤岐率先出去，接下里是小八，最后的王青正要出门却忽然被凤三给叫住了：“王青。”
“嗯？”他又转身回了屋内。
“方才你来之前还有谁进过屋子？”凤三反手压着手底下的一张纸问道。
从王青这边看去，大约是封电报的样子，他又看凤三的脸色，似乎有些严肃，便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我比周凤岐略到的早一些，我们俩一同进的屋子，往后我一出门就遇见您和小八一起过来，除了我们几人大约没有旁人来过了，怎么了？可是丢了什么要紧信件？”
周凤岐？凤三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随后挥手示意王青：“没事，你去吧，对了，我晚上要出去一趟，夜间巡逻的事情你多盯着些，尤其是码头那一片的出入，不要叫有夜间偷摸出港的轮船。”
“是。”王青疑惑着退出了屋子。
是夜，从军营与吴家别馆分别有一两道身影静悄地出了，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是某间专为洋人营业的全天午休的歌舞厅，在上海这样的歌舞厅也渐渐地普及开了，中国人的接受程度也颇高，尤其是同洋人 打交道的，尤其是这样的地方有洋人在，也不敢有人随意进来闹事或是打扰，如今也成了商谈些密事的好地方。
孙先生早到了一些，在二楼一个半开放的小包间里落座，这小包间一边是扇大的落地窗，另一边便是可以瞧见楼下舞池全貌的，与外头的走廊只隔了个似有似无的珠联，不过是为了告诉别人这里头有人了而已。
至于声音，即便是能听见，外头也不敢轻易有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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