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进茶园门口的时候，雨已经歇了，良叔和阿标的爸爸站在停车场等人，一人举着一把茶园的定制伞，像两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过二十年，我能活到老哥这个样子，我就算没白活。”纪鹏和陈正坤爸爸见面的第一刻，这样说。
“您这是……”良叔笑了笑，“我哪里敢和您相比。”
“孩子还在呢，”纪鹏指了指陈正坤，“可不好这么说自己。”
“谁在，我都是这样说。”良叔瞟了眼陈正坤，给纪鹏点烟。
“老哥可真是。”纪鹏的烟燃了起来，朝远处看了看，“都是你的？”
“是，”良叔略有怀念地说，“还是孩子妈妈在的时候买的。”
“嫂子是个会生活的人。”纪鹏说，“我上大学那会，常和我同学说，‘什么都不如种地’，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一定读个农科，什么也不做，就研究种大米。现在主管农业的，比不上我。”
这话好像没什么可接，纪鹏也没等什么回答，他又看了看青山，眉毛拧在一起。
“吃个早饭吧，”良叔说，“外头也冷。”
“嗯，”纪鹏点点头，“我和正坤吃点儿，过后和老哥一起喝茶。”
“好。”良叔看了看陈正坤，稍微有点担心。
“看样子下午天气就晴了，”陈正坤对他爸爸点点头，“到时候亭子里一起饮茶。”
“这个好。”纪鹏说。
早点摆在最小的偏厅里，用屏风和空无一人的大厅隔开，陈正坤身后还有个耳门直通外面。纪鹏一直偏头看窗外，好像没什么兴致和陈正坤说话。陈正坤心里惦记那个喊不出名字的药，盯着论文题目看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说话。
“早点来了。”
有柔美的女声传来，陈正坤觉得耳熟，抬头一看，是徐芳端着托盘从屏风后绕进来。天气还不是很热，她穿了胸前镂空的旗袍站在稍远的地方，像支初夏的荷花一样含苞待放。陈正坤想起她陪着李航去医院的那天的寻常脸孔，不由得感叹她的职业素养。
“纪先生早，坤哥早。”徐芳柔柔地说。
“来了。”纪鹏和她点了点头。
徐芳莞尔一笑，带着她那个年纪的女人少有的俏皮：“午后再陪纪先生喝茶。”
“你来。”纪鹏对她招了招手。
徐芳很自然地坐在纪鹏身边，满眼崇拜地望着他。陈正坤目光轻轻滑过越来越近的两个人，低头吃自己的汤面。
这种行为太常见了。男人之间示好不外乎就那么几种：烟、酒、色、赌。纪鹏希望陈正坤觉得自在和被信任，那么陈正坤就会这样觉得。他只是稍微替李航觉得难受：一个在别人怀里轻喘的女人，仗着李航有缺陷，把他当备胎——李航还叫她姐。
这世界真是太危险了。如果章萍是个靠得住的，李航确实该早点定下来，总比哪一天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女人诱奸了好。他就是什么都不懂，长着一张全城下蛊的脸，颤颤巍巍地站在那，不知道多少人对他有歪心思。
徐芳用在纪鹏身上的招数，陈正坤通通默认将来会用在李航身上，心里越想生气，好好一碗面愣是嚼出磨牙的声音。
“纪先生……”徐芳告饶一样说。
“好。”纪鹏哄孩子一样回答，“去吧。”
偏厅里恢复了平静，空气中留存着女人似有若无的馨香，气氛稍微暧昧了一些。
“看了我给你的资料，有什么想说的么？”纪鹏问。
“那东西挺吓人的，像生化原子弹。”陈正坤说。
“你说对了一面。这东西确实是无成本的杀人利器。不过，它比原子弹好多了。”纪鹏夹了个汤包在自己碟子里，“原子弹的威慑力太强，大家都是口头说说，真实情况是没有哪个掌握着按钮的人会使用。而这个药，是可以随时使用的。精准、无格外伤亡。”
“成本也低。”
“嗯，”纪鹏点点头，“成本确实不高。”
纪鹏低头吃了会儿饭，陈正坤看他心情不错，也就只陪着吃，没问多余的。
“你知道，”纪鹏边吃边说，“这东西还有升级版。”
“升级？”
“对，从杀人的东西变成控制人的东西。”
陈正坤想了又想，脑海里浮现出K开头的那串人名，终于还是告饶：“您给我讲讲吧。”
纪鹏笑叹：“你还是多读点书。”
“以后一定。”陈正坤点头。
“科学家剪了一段人类的DNA，添加在了这种生物制剂里。”纪鹏说，“喝了这种制剂的人群，只会在拥有这个特定DNA的人死亡时，才会触发心脏骤停，从而死亡。”
陈正坤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一起喝了原始版本药剂的小白鼠们，其中一个死了，一群都死掉，相当于群体自杀；一起喝了添加DNA成分药剂的小白鼠们，只有特定的小白鼠死了，大家才会死，有点类似陪葬。
“所以……”陈正坤说，“首领可以通过这个药，来控制自己的部下。”
“没错，”纪鹏说，“其实反过来看，这个药也是部下表明忠心的最好途径。”
陈正坤的心更凉了：纪鹏千里迢迢乘着专机来，就为了和他说这些？绝对不可能的。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纪叔叔，”陈正坤小心地问，“您希望我……”
“是的”纪鹏轻描淡写地说，“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忠诚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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