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董婉娘路过北凉山。
看着眼前山高林密、阴翳蔽日，董婉娘只得下了毛驴，单身女子自然不敢过山，等着有人同行才是正理。四顾之后在树荫下找到一块青石歇歇脚，取出水囊与炊饼。
青石旁有山上淌下来一股涓涓细流，水流淙淙中裹挟着些许细碎花瓣、小叶，聚汇成一处小水洼，恰巧可洗脸还有饮驴。
董婉娘擦一把额头汗水，长长舒了一口气。一路上烈日当头如同火炉，现下置身山林间顿觉凉风习习，好不惬意。
洗过脸，董婉娘自包袱中取了最后一个炊饼。
驴子刚刚喝了几口水，看到炊饼翕动着大嘴唇子凑上来，董婉娘看它眼巴巴盯着炊饼，掰了一块递过去，笑道：“给你半个吧，我也不多了。”
驴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口吞下半个炊饼，便低头啃食青草去了。
此驴高过寻常驴子一头，优选德州驴或关中驴品种。当初为了与凌驹饭食生计，婉娘做驴场佣工，此驴一直是凌驹的坐骑。
刚刚嚼下炊饼，身后传来杂乱马蹄声，似乎人数不少。董婉娘兴奋站起身望去，两辆马车、一男子骑马，还有七八个下人。有这些人同行，便不会怕了。
董婉娘牵着驴子迎上去，看骑马男子文人打扮微恭道：“这位官人，小女子孤身一人出行，可以与您搭伴同行么？”
说话间抬头细看男子，心中不免有些凉意。
男子长相那叫一个猥琐。
双眼细长只一条缝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尚在睡觉.他颧骨的肉比别人厚的多，俗称屁股肉。下颏一蓬狗油胡，每根胡须还打着卷、带着弯，还是用指甲也捋不直那种。不由人想起隐秘部位的毛毛，……原来是长错了位置。
此人为张肖，当朝高太后的远房亲戚，凭借姻亲混了个小州通判，如今任职三年期满回临安述职。
婉娘看他胡子怪异，想笑也得强行忍住。
看到婉娘美貌，张肖细眼竟大了几分发出贼光，脸上屁股肉微颤，故作亲热道：“小娘子客气些什么，咱们一处走说说笑笑还能省着闷屈不是？”
正说着，马车下来两个女子，丫鬟与娘子。
那娘子长相十分妩媚，蜜桃一般兄脯、泛着春水的双眼，纤细的腰肢如水蛇般柔软，仿佛三级风便能吹弯。
娘子指山说磨嘲讽道：“官人，你那公马是不是太骚了些，见到母驴也不放过，倒是不挑食呵。”
张肖干笑两声敷衍道：“娘子何必下车，大太阳毒着呢仔细晒坏了皮肤。”
这位美妾名为眉娘，是艳名远播的美人。虽已经过手六次以上，据说床上可让男人欲仙欲死，所以身价还能一路高了上去。
欲仙没看出来，张肖顶着大大黑眼圈的模样，欲死倒是差不离。上万银子买回来的美妾，够他奶奶的孙子受的。眉娘妥妥的脂粉间的骷髅，红罗帐里的索命鬼。
不过，这若是后世六手的夏利，几乎要贴人家钱了。真是人比人得死，人比车得扔啊。
眉娘一见婉娘却很欢喜，摇着水蛇一样柔软的腰肢过来，很亲近说道：“妹妹与奴家上车吧，说说闹闹也是好的，也省着闲人惦记不是？”
说着她瞄了张肖一眼，张肖眼光看向山林，详装没听见。
婉娘看她真诚，便致礼谢过，驴子有下人牵着，跟她上了马车。
两人说笑着，山间凉风习习，先前烦闷之气一扫而光。原以为眉娘娇嗔多事，说着说着言语间有些男子豪气，两人越说越投契，竟如相熟好久般亲热。
路上眉娘尿急，让丫鬟呼喊停车。
婉娘陪同她去林荫深处，刚刚方便完提了裙子，被树丛间一张大脸吓到半死。
那人打了个呼哨跳出来，手里竟是半截大葱！他丰厚大嘴不停翕动嚼着什么，黄乎乎的板牙上挂着一抹绿色。
他眉开眼笑用大葱指点着二美道：“早就琢磨着选一位压寨夫人，今日一下子送来两个，这叫俺老王可是为难了呀……哈哈哈。”
说着他又咬了一口大葱咀嚼起来，胃口还不错。
口里说着为难，面上却是喜笑颜开，这厮分明是想着大被同眠的美事。
二女明白遇到山匪了，今日插翅难逃。他那拿着大葱的蒲扇般的大手若是拍过来，瞬间二人会变成葱花肉饼。
此位自称老王的山匪名为王夺，原是临县一霸，后被官府缉拿发配，半路逃脱落草为寇。
不过他还算盗亦有道，只劫官宦财富，还能给对方留下一少半。若是商旅则每次收取一百两银子做过路费，至于寻常百姓则分文不取。
他不傻，官宦大多是贪墨之财，即便被打劫也不敢声张。尤其是张肖这样的官员，携金银珠宝外加银票过万，便是王夺的最爱了。
身材高大的王夺，一脸护心毛，脑壳大、脸大、眼珠子大，胯间叮铃当啷……哪儿都不小。
婉娘吓得不行，眉娘却喜欢大的，飘去一个媚眼娇声道：“奴家愿意跟着大王，只是恳求大王不要难为我的妹子。她的小夫君被打伤去了临安，妹妹还急着寻夫呢。求大王给个方便，奴家定会侍候您舒舒坦坦的。”
眉娘自当换个男人而已，全然无所谓。人家说生米煮成熟饭，而自己已经煮成了一锅浆糊，还怕谁来？
王夺恍然想起昨日路过的小子凌驹，被打成猪头，还没心没肺的笑模样。
“被打伤？可是头脸都肿的小子凌驹？”
董婉娘一听，顿时红了眼圈颤声道“大王……您……见过他？”
“哈哈哈……昨日他跟着商队路过这里。那小子有趣的紧，某家想着留下，他却执意去临安寻一份正当富贵，可惜人各有志啊。”
眉娘很是有眼色，媚笑着插话道：“既然大王认得她夫君，奴家留下，您且放了妹妹可好？”
“姐姐……”
眉娘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她，这份情谊太难得了。董婉娘拉着眉娘手儿，禁不住热泪盈眶。
“这个么……某家要好好看看你的活计了……哈哈哈。明日再放她走也不迟嘛。”
两个美人王夺都不舍得，万一眉娘是一个不堪挞伐的，岂不是白白放过婉娘？反正与凌驹不过是一面之交而已，婉娘并不算朋友妻。
王夺很光棍，夺了人家美妾便没有难为张肖，吓唬吓唬便放过一行人。银钱财物丝毫未动，便带领一百五十多个喽啰簇拥着两位美人回了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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