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这个满头白发的年轻幽都官灭绝人性，残酷无情，但他们几个亲信却知道，这张年轻冷漠的面容下也是一个有温度的人。
陈殿驱马赶往林府，廖进忠闻风而动，也不知道这人一下午是不是都在盯着陈殿这边的动静，陈殿一出门，就也跟着走了出来。
两人并马前行，兴许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廖进忠一路上有些闷闷不乐，跟瞅仇人似的瞅着陈殿，还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镇南司无常簿，仿佛陈殿只要有一句话没说好他就要记录在册，到时候回了京师好好参陈殿一本。
陈殿也不想被这家伙惦记上，解释道：“廖大人，你是镇南司的人，我是镇北司的人，你想想我要是跟你走太近，要是被旁人知道了，以你那义父多疑的性格，你会是什么下场？”
廖进忠回过神来，猛然一惊，但脸上还是有些不爽，虽然陈殿说得有道理，可他就是不服，“我跟随义父这么多年，义父自然信得过我。”
陈殿也不争辩，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还需要这位廖百户睁只眼闭只眼，只能继续道：“总不能说我有什么优点，值得廖大人青睐，甚至不惜改换门庭。即便我不喜欢那些阉人，廖大人也洁身自好，可这不意味我们就能同仇敌忾。”
廖进忠呵呵一笑，伸出两只手指在自己的眼前勾了勾，又指向陈殿，阴测测说道：“陈大人，我盯上你了。”
陈殿无言。
两人到林府外的时候，天色已晚。
林府大门依旧紧闭，外面是点着熊熊火把，一身飞鱼服绣春刀出鞘三寸的镇北司锦衣卫，每个人都神情肃穆，严阵以待，任谁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股不寻常的气氛。
好在这是东郊，人不多，就算有人经过，看到这阵仗也不敢靠前，只敢在远处瞅上一眼，但都在心里合计，这位林家主犯了什么大罪，来了这么多官府的人。
他们可都知道林家家主与那位知府大人私交甚笃，放在平日那就是延安府的二老爷。
这还只是东郊，而位处闹市的黎府光景就可想而知了，恐怕围观的好事者不少，但愿刘长庸能让人出面安抚一下这些民众。
曹令见到陈殿，连忙上前拱手道：“见过千户，见过廖百户。”
曹令先看了一眼廖进忠，后者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陈殿点头，曹令这才开口：
“白天林天雄的大儿子带人出来闹过，很是嚣张，嘴里还囔囔着说什么，要找什么顺子叔对付我们。”
陈殿出手打住，廖进忠心也跟着一紧，这是抖出什么来了？
陈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家大宅，北方的夜晚来得早，在火光下这座大院透露着一股静寂的死气，没有半点儿声响，要不是知道被自己手底下的人封锁了，他还以为宅子里面的人凭空消失了。
因此，陈殿知道，在那高墙背后，是躁动不安的人心。
林君尺敢带着人出来闹，堂而皇之叫出背后人的名号，既是莽撞，但谁能说不是得了林天雄的授意，在逼着幕后主使现身。
陈殿终有些释然地说道：“看来这林府多多少少也知道点什么。”
廖进忠杵在一旁，犹豫了一会他说道：“陈大人，你我同为锦衣卫，说有些话可能对不起我身上这身飞鱼服，可还是劝你一句，我义父让我前来，张公公又反复告诫，这案子你别再一意孤行了。”
陈殿沉默。
曹令看了一眼陈殿，历来他和其他三人对陈殿都是忠心耿耿，陈殿想做的，他们都竭力配合，但这次他也觉得陈殿有些冲动，先不说外界阻力，就说被自家一把手知道了，他们谁都逃不了干系，这会儿听到廖进忠的话，他没有开口，显然也是默认了。
这就是不如姚羡的地方了。
陈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神深邃看着远方的林家大宅，说道：“如果说除恶务尽也有罪的话，那我想太祖当年就不该设立锦衣卫。”
一阵马蹄声传来，正是醒了后火急火燎赶来的姚羡，他一把翻身下马，跑到陈殿面前，嘟哝道：“老大，你咋不叫我。”
陈殿没理姚羡，而是对着廖进忠说道：“如果每个锦衣卫都和你廖进忠一样，那大周朝迟早有一天会被那些蠹虫啃噬殆尽，他们不让我查，是怕哪一天查到他们头上，把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臢事给抖搂出来。”
曹令后退一步为自己先前的不坚定羞愧低下了头。
廖进忠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反驳，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姚羡有些莫名所以，他挠了挠脑袋，手按在了腰间刀柄上，问道：“老大，怎么回事？”
陈殿不再理会廖进忠，吩咐道：“去，给我传个话，就说我要见林天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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