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山这句话，所有人都听懂了弦外之音。同时也在宣示：该知道的，他全知道。
沈姵妮羞愧于色，明白什么都瞒不住，哽咽道：“我会把那些钱……一分不少的还给他。”
“罗锐，”沈岳山一抚额头：“钱的事不着急说，如果我告诉你，接受绿卡、正名身份，再去餐馆打理生意……都算帮我的忙，和你有没有资格得到、想不想接受统统不相干，你怎么想？”
罗锐苦笑，头摇的像拨浪鼓：“如果这些都算帮忙，比我合适的人就更多了，一抓一大把。”
“那好，你说得有道理！”沈岳山居然不再分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真实意愿，不是情况特殊，就不该强人所难。其实我也能理解你的立场，沈家的水太深了，做了这个三姑爷……”目光扫过沈姵珊、沈姵蓉夫妇，再扫过沈姵妮和夫人唐采茹，缓缓接道：“也未见得就一定开心快活，嘿嘿！”
罗锐张嘴说：“沈先生……”结果被他打断，闭目靠入椅中：“姚管家，送客吧，我有些累了。”
“是。”姚洵照旧恭谨起身，对着罗锐一摊手。
众人沉寂，默默注视。
罗锐无奈，整了整衣领，低头走出中厅。
沉默的气氛继续，半晌，唐采茹扶着沈姵妮坐回，叹了口气：“行了，大家吃饭吧。”走到黑崎洺面前深深一礼：“黑崎先生，您把阿妮从火坑里救了回来，又保住了沈家天大的颜面，我……我……”泪眼扑簌簌掉落。
“嫂夫人，”黑崎洺起身相扶：“您说的哪里话？我和岳山兄几十年交情，等于是自家的事，千万别想多。”
沈岳山照旧端坐，闭目不语，似乎和他默契在心，反而没有什么可说的。
一桌人默默吃饭，但明显各安心事。
姚洵赶回，和沈岳山对视一眼，拾起地上的黑皮箱，把所有照片票据一一放回，捧着又离去了。
时间没过五分钟，罗锐去而复还，大踏步走了进来！
众人端着碗筷愕然，谁也没想到。
只见罗锐走到沈岳山面前，恭敬的行礼，沉声道：“沈先生，如果您还需要，我愿意留下来帮忙。”
“呃？”沈岳山睁开眼，有点诧异：“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因为……”罗锐犹豫了一下，再度行礼：“因为您同样让我看到了协议里没有约定的东西！”
“嗤，”沈岳山笑了：“就为这事？”欠了欠身：“罗锐，你知不知道，钱这东西我虽然没有太多，但是一辈子打拼下来，也足够用了。如今过花甲近古稀，铜臭之气就更不会看重了。”
罗锐想了想，语声铿锵：“我之所以回来，就是因为这点！”
“好！好！”沈岳山突然一拍桌子：“这句回答才像个样子！”拾起桌上的牛皮信封：“现在我问你，这东西你到底要不要？”一众人听得云里雾里，齐齐注视他们俩。
罗锐犹豫了一下：“这个……我恐怕还是不能要！”
“到底是年轻人，”沈岳山轻蔑一笑：“做起事来冲动意气……罗锐，我再问你，得到绿卡意味着什么？”
罗锐迟疑一下：“意味着……我有了美国的永久居住权，还有除选举、被选举之外美国公民的基本权利。”
沈岳山一皱眉：“这连毛里求斯来的偷渡客都知道……再想想，深一层的意思呢？”
罗锐张口结舌，冥思苦想，还是没有头绪。
“哎。”沈岳山训斥道：“你要是连个身份都没有，何谈名分？既无身份又没名分，却打着我的旗号去管理沈家餐馆……传出去算什么呢？嗯，不接受绿卡，你也算帮我了，帮我给外界留下了一个十足的笑柄。”
罗锐脸色尴尬，觉得自己确实没想到这层。
“还有，”沈岳山叹气：“对外公布你沈家女婿的名分，不是我非要强加给你的，是不得不为。”一指沈姵妮：“阿妮名下的房产、股票、商铺，几乎被那黑杂种骗个精光，如果要挽回损失，沈家就不得不在州法院和地检官们展开一场旷日持久又繁琐异常的对质，在名义和法律上，你这个做丈夫的就需要签署几十份文件配合！”
他仰躺回去，一抚额头：“我倒还想隐瞒，你的身份不公开，阿妮一个镚子都要不回来，在唐人街讨饭好了！”
满场沉寂，谁都没想到，还有这层复杂的内情。
“所以你们想想，”沈岳山怒气勃勃：“这到底是沈家帮罗锐，还是他帮沈家？”
“再说第三件事，”沈岳山：“圣约瑟夫那几家餐馆，被当地的黑帮团伙敲诈勒索，半年了，几乎没有利润可言，我是个生意人，不会和他们打交道。是黑崎君好不容易找到了中间人，豁出老脸好话说尽，他们才同意以后不再骚扰，但是有个前提：沈家得派过去一位像样的人主事，拿出点诚意来。”
他用食指敲打桌子：“这是份苦差事，就算没有生命危险，恐怕也得战战兢兢过段日子……说句私心话吧，我想委托罗锐去打理而不是你们，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个挂名女婿嘛，好处你们得，黑锅他来背。先不说这用心阴险不阴险，只按情理讲，是沈家帮他，还是他在帮沈家？”
众人面面相觑，又领悟了一层内情。
沈岳山这人果然不同凡响，不但老到缜密，还不藏着掖着，明白无误的自剖：他存了私心，甚至“阴险”。
实话说，这两层隐情，罗锐和在座的人一样，都没想到。
他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出门后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老家村镇银行的信贷总部打来的。
声音甜美的小姐姐上来就表示抱歉，承认银行方面出现了工作失误，感谢他对家乡金融企业的支持和谅解，称赞他及时履行了还款义务，还千叮咛万嘱咐，下次有需要一定再联系，总部已将他和杨根发的资料升级为大客户。
罗锐懵了，一时没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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