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画虎（四十四）
来到大唐的五年，陈人九并没有真正用过什么方术，更不要说那从家传禁忌中偷学的巫道禁术。
一是没什么机会用到这些惊天动地的大术。
二是不灵，平常方术都是时灵时不灵的，更不要说这要运用真气及巫瘴两息相容的巫道术。
但陈人九心里却清楚，大唐是中原方术的巅峰，这个时代颇为魔幻，各种异术传奇从武周朝起到今日天宝年间应是遍地开花。
可五年来所见的现实却都是老道这般障人耳目的雕虫小技。
真气与巫瘴这自盘古开天地便从混沌之中剥离出的两息，存在于大唐的天地间，却像蒙着一层窗纸。
陈人九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也能感受到好似有什么封印着天地气息。
直到《平澜妖事录》里所载画虎现世起，到今日不过三日。
巴欧族巫幻术的出现好似让陈人九找到了打开这封印的钥匙。
或者陈人九也想过柳郢的话，祖师爷留符将他送回大唐，也许他真的是打开这方术封印的钥匙。
不管如何，这几日陈人九好似找到了装满玩具的宝箱，不断换着花样去试那些禁术。
召蛇，五火连龙，度心，这些都是威力巨大的方术，你说不清它到底算道还是算巫，但总得来说尚处在掌控之中。
直到这摄魂，陈人九才感受到巫道术可怕之处，被摄魂的何止是这个倒霉的老道，就连陈人九自己也在鬼域走了一番。
“我刚才，好像下了地狱，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在向我招手。”
陈人九轻声念叨着。
柳郢静静的看着陈人九，刚才一幕已被他深深刻在心里。
这几日随着陈人九见识了不少奇术，如果说之前这些方术都是对着敌手，屡次助他们化险为夷，所以仿佛有了方术可为大唐所用的错觉。
这次，摄魂之术，柳郢却看到了陈人九那巫道术的危险。
就刚才看他仿似入了魔一般的状态。
假延王的话便又浮在耳边。
如若有异族巫术为祸长安由陈人九来挡。
那如若是陈人九为祸长安，由谁来挡？
他现在还如同刚摸到方术精髓的学徒一般，还沉浸在新鲜的尝试体验之中。
也许靠自己或者裴旻师傅手中之剑可以克之。
但放任下去，若他成了大宗师一般的人物......
柳郢不敢再往下想。
“你这简直是着了魔，我只当你留老道性命是心软，没成想，你比取他性命还要恶毒。”
老闲大盯着陈人九说，眼前这个人好似有些陌生。
“如果我说，我念完此咒，便好似被人控了心智，你信吗？”
陈人九拍了拍脑袋，端坐起来说。
“信，看你那样子，就像中了邪，也不知你从哪学的这些个古怪之术。”
“祖传的手艺，祖上传下来不让学的手艺。”
“那你祖上挺有趣，这些危险的东西，不让学为何还传了下来？”
“那便是要见到祖师爷才知道。”
“你见不见祖师爷我不管，可现在这疯了的老道怎么处理？还不是要喂鱼？”
两人说着一同看向那在地上打滚的老道。
陈人九皱了皱眉头，抱起法印，开始念起净化之咒。
却不见有什么作用。
“他并不是被蒙了心智，而是三魂七魄不知去向。”
陈人九惊道，此术居然如此歹毒！
师爷有令！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还有什么术能破此法来着？
陈人九不断思索着，忽然想到好似有一招，虽说普通，但说不定有奇效。
那便是每个驻村神婆必修功课，招魂！
“你这里有白米没有？”
陈人九问道。
老闲大听罢冲大客使了个眼神，便见大客小跑出这地堡，不一会便取来一碗白花花的大米。
只见陈人九从地上捡起被老道甩脱的衣物，轻轻将装满米的小碗包住，口中念道：
“师爷有令，请收魂祖师降云来。四大金刚降云来。天摧摧。地摧摧。金童玉女扶同归。收到不收别人魂。不讨别人魄。......备办云衫云米。拜请列位尊神助我来收魂。三魂归做一路返。七魄归做一路回。”
念罢，从老道那大布袋里翻找，果然有金纸，便用烛台点上，接着说：
“烧钱烧化江湖海。毫光发现照天开。收魂祖师下金阶。神仙兵将降云来。”
......
陈人九烧完金纸，楞在原地，好一会，老闲大上前问：
“有什么异样吗？”
“呃......后面的，我有些不记得了。”
地堡内众人都被陈人九这句话骇住了，害人的法术您老张口就来，救人的法术你不记得了？
这哪是什么上仙？
这他X不就是尊活阎罗嘛？
陈人九咬咬牙，反正流程差不多就这么回事，于是上前一把将纸灰塞进老道嘴里，接着挥手抄起包白米的衣服，在烛台上反复烘烤片刻。
“魂魄自在，万无挂碍！”
说着话，陈人九拿着衣服在房间里转了十圈后给老道披在身上，蹲下观察着他。
老道终于安静下来，不一会大汗淋漓，眼神开始有了些许光，缓缓站了起来。
瞧见眼前蹲着陈人九，又吓得一声惊叫，一屁股堕在地上，两脚不断蹬地，退后数米。
“你可悠着点，刚叫的魂又掉了！”
陈人九说着，见老道忽地跪起身来，两膝又快速前挪，凑到他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口中结结巴巴说：
“得......罪！得罪上......仙！上仙饶......命。”
“我也多有得罪了，勿怪我”
陈人九上前扶起老道，扭头对老闲大说：
“三魂七魄，只能招回四五，他出了这门便不会记得你的秘密，也没法描述自己的经历，就此放过他吧。”
老闲大看了眼老道，点了点头。
“在给他备些钱物，差人送他回河南，找个道观养起吧，这钱算我的，先讨娘子借些。”
陈人九长叹一声。
“都按你说的办，豹子去办这事吧，连夜送出长安，莫耽搁。”
老闲大对着豹子吩咐道。
“喏！”
豹子应完便架起不断颤抖的老道离开了这地堡。
“折腾了快一个时辰，现在该说正事了吧？”
一直不发一语的柳郢开口道。
“是啊，那就来接着聊聊正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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