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别的外宾说要投资，石诚笃这会也已经欢喜的上蹿下跳，让王壮飞抓紧牺牲一下色相了。
可他能当上总厂厂长还是有两把刷子，也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个在荒郊野外提着一只大包且下手凶狠、背景深厚的东瀛女人太过诡异，摸清她路数之前，还是最好别跟她有什么牵扯。
两人的火车已经耽误，但因为见义勇为的事迹被确认，上级大方地给二人安排了新的班列，
唯一让两人无语的是，因为全国人民奔上京，两人的硬卧也被换成了硬座，被迫要在火车上苦熬一晚。
“行啦行啦，总比无座要强的多。”
火车快进站的时候，看着一群人丧尸一样飞奔着去抢位置，王壮飞只能这样安慰脸已经绿了的石诚笃。
这个年代的火车因为速度不快，在火车上能认识很多南来北往的有趣人物，
可刚刚坐了许久公交还遭遇劫匪的两人并没有什么心情，各自提着行李，一脚深一脚浅地登上火车。
火车的过道已经坐满了无座票的乘客，好多人趁着空座还没人，提前先享受一下难得的喘息时间。
王壮飞和石诚笃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在一群人嫉妒的眼神中艰难坐下，
可坐了没多久，王壮飞就受不了一个怀抱孩子的妇女哀求的眼神，把自己的座位让了出去。
王壮飞让座，石诚笃也不好意思再坐着不动，
他看那个妇女怀中的女孩儿热的满头大汗，拍了拍自己的座位，让那个小女孩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两个本来有座的人只能坐在自己的行李上，这让抱孩子的妇女很是不好意思，赶紧让怕生的女孩儿说谢谢，还拖过来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把高粱饴，硬塞给王壮飞和石诚笃。
“大兄弟，老大哥，谢谢你们啦，俺们家没什么好东西，千万别嫌弃呀！”
中年妇女的牟州口音让王壮飞和石诚笃都倍感亲切，王壮飞开口道：
“大姐，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去小岭庄，俺们家男人在小岭庄打工，叫俺也跟着一起去。”
听见小岭庄三个字，石诚笃顿时来了兴趣，道：
“小岭庄还要外地人？不都是他们自己庄的村民在干吗？”
中年妇女道：
“不止呢，我听说他们庄现在有十万人，只有三万是他们自己人，其他都是外地去的。
不少外地人辞职去帮他们庄销售钢管，很快就能致富，我们不怕吃苦，一定能赚到钱！”
“十万人！”石诚笃倒吸一口凉气，“十万人这还是一个庄吗？”
出发之前，小岭庄和牟钢的初步合作已经逐渐开展，听说小岭庄这么厉害，石诚笃更加热切起来。
牟钢和小岭庄的合作是90年代最大的投资失误，不少高层或被罢免或直接坐牢，在王壮飞的印象里石诚笃也被判了缓刑。
本来这种高层决策牵连太多他不想掺和，但这一路上跟石诚笃也算是战友，不愿看着这个老头日后灰头土脸，
他干咳一声，道：
“大姐，你们为什么不来我们牟钢打工，
现在全国都在搞建设，需要大量的钢材，你们也能富起来。”
那个中年妇女摇摇头，苦笑道：
“你们牟钢是国企，俺们想进去可不容易，
再说现在到处都在改革，听说牟钢的指挥都想把牟钢直接卖了，我们哪敢去啊！”
石诚笃瞪大眼睛，不忿地道：
“是谁胡说八道，我就是牟钢的指挥，我怎么不知道牟钢要卖掉？”
王壮飞趁热打铁道：“指挥，其实我不看好跟小岭庄的合作。
当然，咱们炼出来的钢坯卖给他们能很快看见眼前的效益，可这利润的大头还不是被外人赚走？
依我看，咱们厂应该抓紧上马先进的型材生产线，利用好咱们的钢坯，创造出自己的品牌。”
深加工才能出效益，这个石诚笃当然不是不懂。
但上生产线要大规划，还要大量的投资，这让他一时下不了决心。
“指挥，咱们厂现在是有钱富裕了，可当年帮咱们运土石方、修水沟铁路的地方群众却要背井离乡，去外地追求什么致富神话，说出去了会不会让外人觉得咱们牟钢……不上台面？”
石诚笃当年参加过建厂的大会战，对这些当时群众还是很有感情，他明显有一丝惭色，缓缓点头道：
“知道了，回去了……我跟上面好好商议一下。”
眼下，当年三线建设起来的企业该何去何从谁也没有明确的答案，
王壮飞也知道没法让石诚笃立刻下定决心，只要在他心里种下点印象，别把所有的筹码一口气都压在小岭庄身上就好。
听说石诚笃就是牟钢的指挥，中年妇女有点吃惊，赶紧连连道歉。
倒是一边一直怕生不敢说话的小姑娘突然壮着胆子道：
“是啊，你们牟钢有铁有煤，劳动力还丰富，为什么不做大？”
那小姑娘也就五六岁的模样，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当真是不可思议。
那个中年妇女赶紧摆摆手，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两位同志别见怪，这是前几天来我们村的一个大妹子说的，让这孩子给听去了，天天都在说这个。”
“哦？还有这种事？”
“是的呀，”那个小姑娘笑的眼眉弯弯，“那个大姐姐最近几个月经常来我们村收破烂，给我讲了好多外面的故事，还送给了我这个——”
小姑娘摊开手，手中赫然是一个塑料制成的小型晴天娃娃。
“这……”看着微笑的晴天娃娃，王壮飞突然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是不是一个又高又瘦，皮肤黑黑的大姐姐？”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道：
“是的，大姐姐人可好了！”
那个中年妇女也感慨道：
“是啊，我们村家家户户都有些不值钱的青钱铜板，
之前卖给收废铜的卖不了多少钱，还是那个大妹子知道之后，雇了好多大车给我们收走，一百多块钱一斤呢！”
牟州虽然自古以来就穷，可当年席卷天下的黄巢的末路之战就是到了这里，在上京威风一时的义和拳也有不少人是牟州出身。
怪不得门田智慧子那个旅行包里叮当叮当似乎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合着她是装了一大堆的古物。
这也是无可奈何，就像自己轻易从李润丰那骗到齐木匠的真迹一样，门田智慧子也利用自己的知识优势骗到了大量的财富。
果然是个冒险家……
石诚笃倒是对这些铜钱没什么概念，他听说门田智慧子居然花大价钱收购铜钱，下意识地联想到收集情报的敌特分子，不禁紧张起来。
“事有反常必为妖啊，那个女娃子当真不对劲，我们要不要抓紧报警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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