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厌的目光却不在那说书人上，他把正在忙活的小厮叫来，指着下方问道：“楼下那四处寻人算卦的道士是你们自家人么。”
那小厮瞅了瞅，道：“苏公子，那个可不是我家的人，他本是个游方穷道士，我家主事的看他是出家人，便准他平日里在阁内下面几层与人算卦讨生活，说来也快有一个月了。”
“您是打算？”
赵厌点点头。“唤他上来，本公子做做他的生意。”
既然赵厌都这么说了，小厮也不会让他这个大主顾不痛快，便叫其他同事下去请人。
王郜此时已经从那个问题中钻出，见赵厌说要找个道士上来，便笑道：“苏大，当心子不语怪力乱神。”
“既然子不语怪力乱神，那见一见又何妨。”赵厌抿一口身前的茶水，悠然自得。
不叫人出来搅局，等你们真的谈起之乎者也来我可遭不住…
道士姓甄，这还是他第一次登上催凤阁六楼，沿路上领路的人不停叮嘱，叫他上来的是个有名的浪荡公子，等下算卦千万捡好话说，想来左右不过是科举一事。等赚了银子，甄道士莫要忘了是谁领你上来的。
在朱红圆柱旁踩桥而上，不一会便上了六楼，领路的小厮先躬着身上前，为赵厌介绍道：“苏公子，这位就是甄道长，卦术少有不灵验的时候，身上还有着不少开过光的物件。”
甄道士见六楼不像下面那般喧哗，座位上几人的眼神又满是探究意味，一时间站着不免有些拘束。
大约四十余岁，但听说修道的人都比看上去年轻，这甄道士想来也差不多。他身上有些落魄，没有带拂尘，不过握着渔鼓，想来是算卦没生意的时候，就靠敲渔鼓和歌混口饭吃。
王郜几人没有开口，人是苏画壁叫来的，等他先说话。
赵厌方才在楼下已经看了几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位甄道长，我见楼下的客人醉心听书，你每每上前都被赶走，卦术是否真的灵验啊？”
因为以前被街头算命的骗过，按照赵厌的看法来说，一百个算卦的里面有一百个骗子，若不是正好要用这甄道士搅局，而且现在又是顶着苏画壁的身份，赵厌说不定早就上前报以一顿老拳。
赵厌并不知道，这甄道士别的不说，算卦还是有些本事的。
“非是贫道卦术不精，只是不知为何，贫道自从来神都至今，但凡为人算卦，结果必然是劣等，所以久而久之，那处的人见我，自然就如见蛇蝎。”将实情这般说出，甄道士也不免有些羞愧。
“听道长这话身上倒是有些道行。”王郜颇感兴趣的开口，看了看周围几人后，接着说道：“我们几人身上有才气和贵气护身，道长敢说算卦必劣，不如试试我等。”
既然王郜帮着开口，赵厌便让甄道士先从他算起。
卦爻一道外人难以理解，只能看个迷糊，甄道士问王郜要算什么，而回答不出所料是科举。
鸿都门学的学生出来后就可以做官，不过得从芝麻小官坐起，谁知道要熬多久，所以对于科举一事，这些太学生们还是很重视的。
秋闱在即，甄道士为王郜算得了批语：‘生员八月不得行。’
生员就是秀才，过了秋闱，考中了才是举人。王郜此时就是秀才身份，秋闱在八月，也就是说甄道士算出他八月份的时候会错过举人考试。
王郜脸色铁青，为了秋闱他准备了大半年，怎么可能错过！难怪别人要赶着甄道士走，算的东西何等荒唐！
“许是从那里听说了你王大公子的秀才身份，所以眼下才没露馅。”赵厌不以为意的说着，他更关心甄道士一下子就猜出王郜是秀才这件事。
下一个是脾气有些冲的许俍，他要算姻缘。
这话一出，王郜赵厌纷纷八卦的朝他脸上看，逛逛青楼勾栏等地只能算烂桃花中的烂桃花，不能算是姻缘，明媒正娶的才算。
许仭讪笑着，他偶然听到了关于堂哥许俍的一点风声。
甄道士批语：‘内外不合，子嗣生乱。’
依旧不是什么好话，但许俍却没像王郜一样马上暴怒，只是脸上满是讶异。
尤其是子嗣二字，让他沉默不语，这幅表情已经暴露了许多。
不会吧…玩这么大…赵厌暗自摇头，他这种练武的不到暗劲就不敢泄元阳。没想到许俍这外表浓眉大眼的，这情况是暗地里都有孩子了？
不管许俍怎么想，许仭及时站出来，暂时拉走了王郜与赵厌的注意力，他要测的，是人生未来事。
未来事并不仅仅只局限在科举。
未来事重，但甄道士这次反而只留下四字：‘无妄之灾。’
难听！许仭皱着眉头，甄道士这话也太笼统了，仿佛就是为了保持他的算卦必劣。
赵厌呵呵一笑，觉得这甄道士怕是黔驴技穷，便也说道：“测未来事。”
这次甄道士算的久了点，不过也是四字：‘遇赵当归。’
摸着汗津津的后背，甄道士略微松了口气，总算算完了。
“遇哪个赵？当归何处！”赵厌的眼神锐利，死死盯住这姓甄的，总不至于苏家人都没认出来他的身份，结果被这道士一眼看破。
这眼神盯的甄道士心里发慌，只慢吞吞的讲着：“是个与你相熟的赵，从哪来就归哪去。其他的贫道就不知道了…”
“啰啰嗦嗦！一派胡言！”
喊这话的不是赵厌，而是王郜和许俍，他们忍这道士很久了，赵厌与许仭也随之加入争执。
一旁的催凤阁小厮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捂脸，找甄道士算卦的又翻脸了。
……
晚间，赵厌骂骂咧咧的进了苏府。哪些方外之士的手段奇异，姓甄的估计也有些本事，但他就是不信，当归？当个锤子！
苏侍郎在书房，赵厌懒得凑过去，毕竟不是自己亲爹，碰面叫起来真的是别扭。
悄悄的溜进后院，见池塘边还有人影，挨着池塘水不知在作甚。
因是这边进屋的必经之处，赵厌放缓了步伐靠近，见留在苏府的赵玄黎被那人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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