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之上,满天血迹中,沐卿音跪在中央,不知所措的抱着血流不止的独孤寒。
“我,我不是……”
她看着独孤寒胸口那直接抹入的长剑,语无伦次,脑袋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
在什么她会对独孤寒出手?
沐卿音茫然的回想着,好像是因为,他杀了自己的爹爹,她没了家,都是因为独孤寒。
可是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在做一件对的事情,在为亲人报仇,但心却像是碎成了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怀中,独孤寒咳出一口血来,从嘴角蔓下。
“卿音?别害怕。”
他伸手,轻轻抚摸上沐卿音的面庞。
独孤寒的眼中,满眼都是沐卿音的身影,在她失神空洞的目光中,轻轻的说:
“对不起,你杀了我是对的。”
“对的?”
沐卿音低声呢喃着。
可是为什么,心里这般难过,难道作对了的事,是痛苦的?
不对!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向她大声的咆哮着,告诉她这一切都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根本没有走上原本的正途。
“来人啊!快将这罪臣之女拿下!”
法场上,监斩官大人遇袭,这些士兵后知后觉,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齐刷刷的步子从法场下跑上来,一队士兵将沐卿音围得水泄不通。
有士兵站出来,看到他们的独孤大将军身受重伤,愤怒一吼:
“沐家余孽,果真当诛,将军有难,拿下她!”
霎时间,有刀剑向沐卿音砍来。
沐卿音没有动,一直维持着抱着独孤寒的动作。
在她怀里的独孤寒,看得真切,那双不见多情的冷眸,瞬间瞳孔骤然紧缩,闪过一抹惶恐。
“我看谁敢!”
惶恐来源于沐卿音会受到伤害。
这个刀砍在身上,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男人,沐卿音却是他唯一的软肋。
身受重伤的将军,在士兵碰到沐卿音的瞬间,夹杂着内力的吼声响彻整个法场。
登时沐卿音回神。
脸颊上溅上一抹温热的血液,这一次,是来自于怀中的人。
沐卿音颤抖着嘴唇,缓缓低下头来,去看他苍白的面色。
“独孤寒……”
她害怕了,害怕独孤寒就这样离开她。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天之内,失去所有。
唯一剩下的独孤寒,也在她手中,断送了么?
“任何人?不准动她!”
独孤寒挣扎着从沐卿音怀中起身,胸口插着一把长剑,摇摇欲坠。
沐卿音看着他伤口崩开,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泪流满面。
“独孤寒,我求求你,你不要再动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报仇了吗?
报了。
开心吗?
并不。
那天法场之上,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沐卿音不得而知。
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毓王府。
睁开眼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安逸的一切,就好像那天是一场梦般。
可是沐卿音清楚的知道,那不是梦!
沐卿音睁大了眼睛,嘴里呢喃着,猛然从床上下来,向外跑去。
“沐小姐!小心啊!”
猛然开门,沐卿音差点撞在丫鬟身上。
不过沐卿音正好抓住眼前的人,连声询问:
“毓王呢?我要见毓王!”
“奴婢,奴婢不知,王爷一早就出去了。”
这样偏执疯狂的沐卿音,完全不见平常开朗轻柔的模样,直把那丫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如实道。
“出去了?”
沐卿音重复着这句话。
身上的力气瞬间,像是被抽干了一般,瘫坐在地上。
“沐小姐,地上凉,你还是起来吧。”
丫鬟去扶沐卿音,她却是摇摇头,拒绝了。
“你先出去吧。”
“……是。”
很快,房间中只剩下沐卿音一个人。
她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缩在角落中,不言不语,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就这样一坐,就是一整天。
萧睿毓回来就听下人说,这靖武侯府唯一活下来的沐卿音,现在就坐在房间里,已经坐了一天了。
听到下人这般说,原本不想与沐卿音多说什么的他,回房的脚步不由一顿。
转了方向,来到了沐卿音的房间前。
萧睿毓站在门外,看着眼前禁闭的房门,抬手敲了敲。
“沐小姐,听下人说,你找本王?”
无人应答。
萧睿毓迟疑了一下,推开门,抬脚走了进去。
“把门关上。”
外面的光线照进来的瞬间,沐卿音抬手遮挡在眼前,声音低郁的说道。
萧睿毓没动,他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沐卿音,问:
“你这个样子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
沐卿音闭着眼摇摇头,有气无力。
“你这个样子,是有谁亏欠了你么?不是你自己亲手,将长剑刺进独孤寒的胸口的么?”
知道那天法场情况的萧睿毓,毫不在意揭人伤疤是多么不好的一件事。
沐卿音抿了抿嘴唇,倔强的将脸扭在一边,梗着声音辩驳:
“他不亏欠我,我也不是因为他。”
亏欠吗?
沐卿音知道是靖武侯府亏欠了独孤寒,当年,是她爹爹杀了独孤雄。
这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中间过不去的坎。
可是,沐卿音真的很想知道,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真相。
现在好了,真相没找到。
她爹爹,大哥都不在了,独孤寒……
沐卿音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一抹泪水。
“你还想再见独孤寒一眼么?”
突然,萧睿毓的一句话,让沐卿音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她声音颤抖着,生怕自己是听错了。
萧睿毓没再说,而是转身离开。
临了,道了一句:“跟我来。”
沐卿音跟着萧睿毓从后门离开,她将自己包裹严实了,坐上马车。
马车离开毓王府,从小路来了将军府的后院,从这里,萧睿毓带着她进了独孤寒的府邸。
也同样,看到了陷入昏迷的独孤寒。
当躺在病榻上,毫无声息的独孤寒出现在眼前时,沐卿音泪水决堤了。
这是她,把独孤寒弄这样的。
“独孤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沐卿音跪在独孤寒的床边,握住他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的问着。
可惜,没有人回答。
有的,只是那一声声微弱的梗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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